寻川

叙拉古会刮很大的风，将每个人的衣袍吹得上下翻飞。她见过风吹落娇弱花瓣，她踩过血泊中的花瓣去掐下残破花朵，碾碎的花瓣像是另一汪血。

风是她的同盟。

德克萨斯站在拉普兰德的病床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拉普兰德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针头，稀奇古怪的澄清液体顺着长管流进她体内，床边的仪器嗡嗡作响。这是拉普兰德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上一战赢得惨烈，拉普兰德被战地医师拖回罗德岛基建时已经浑身浴血，而矿石病使她糟糕的身体状态雪上加霜。为她检查身体的末药在她前两次醒来的时候偷偷告诉她博士气得要死。

但是拉普兰德觉得不亏。岂止不亏。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站在床头的德克萨斯想，简直是血赚不赔。

“博士说，我应该来看看你。”德克萨斯说。拉普兰德盯着她的脸，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让她连侧过头都十分艰难。德克萨斯知道自己在皱眉吗？拉普兰德想，每次有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发生，德克萨斯都会悄悄皱眉，很轻的，旁人难以发觉。

“其实我认为没有必要。”

德克萨斯继续说。

“但你还是来了啊。“拉普兰德眯着眼笑起来，她说：”你看，你在什么地方都注定躲不开我。”

德克萨斯还是皱着眉：“我没有想要躲着你。”

“哦？”拉普兰德把头转回去继续盯着天花板。她一直都觉得很困，可是德克萨斯还没有走，她不想睡过去，于是她只有漫无目的地观察。为了让病人更好地休息，病房的顶灯亮度很低。天花板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格子，是不近人情的刻板的干净。挺好的，白色的，干净，不会向下渗血。她闭上眼想象曾经的生活，破旧的安全屋和永远不可能及时获得的食物与药品，但其实那段惨兮兮的时间不算很长，再往前又是好生活——她不知道什么算是好生活，本来这个词指代童年时虚无缥缈的幻影，后来德克萨斯走了，她就把这个词定义为德克萨斯在的日子。

不知道在德克萨斯心里什么算是好生活

她们彼此沉默了一段时间，德克萨斯没有选择走掉，她盯着拉普兰德，感觉她可能睡着了。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不走，病床仿佛有千万根丝线缠住她的双腿，让她无法离开，拉普兰德闭着眼睛，突然开始说话。

“我一直在做梦。从我得病后，我就一直在做梦。”

她说。

“我每次睡着时都会梦到很多事情，有时候是白天刚发生的，有时候是很久以前的事。那些什么血啊尸块啊，我本来都习惯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看。”

“罗德岛是个令人软弱的地方。”她抬起自己缠着长长短短管子的手，放到眼前看。“这种伤对于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战地医生叫我下场的时候，我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只要我还握着我的剑，我就能够战斗。”

她试着抓握了两次，针头可能是被她带歪了，她百无聊赖地把手放下去。待会儿那片手背就会因为淤血泛青。她讨厌输液。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能战斗。”

“你还在发烧。”德克萨斯说。

拉普兰德嗤笑一声：“你也变得软弱了，德克萨斯。”

她睁开眼逆光看向德克萨斯。德克萨斯依旧面无表情，她看起来和这里、和拉普兰德都格格不入。她就站在那里，甚至不愿意坐下，看起来随时都会离开。德克萨斯一直有着规避任何糟糕的事情的能力，无论是胜利渺茫的战斗，病态的家族，乱七八糟的生活，还是不合时宜的爱情。

头顶的灯在晃出千万重影，拉普兰德更困了。

她曾经的不合时宜的爱人站在床边，审视她如同审视旁人。可她不是旁人，她绝无法接受自己成为“旁人”。

“你还没有走。”她喃喃：“博士跟我说你已经放下了，但是你根本没有放下。你真的放下了的话，你早就走了。”

“说不定你根本不会来。”

她笑出声来。

“德克萨斯，你说你不害怕过去找上门来，那你为什么要怕我？”

“我才不相信你放下了呢……”

她真的快睡着了。天花板上的大格子在她眼中旋转变形，所有小动作都变得吃力。

德克萨斯看着她。医生说拉普兰德会断断续续地发烧，这是伤口发炎地症状。她打算按铃叫医生查看，这时候，拉普兰德的胡言乱语几乎已经低不可闻。她凑过去按铃，拉普兰德轻声说：“我想亲你。”

德克萨斯看她，发现她确实已经睡着了。

拉普兰德说的也没错。她想，罗德岛确实使人软弱。

她低头无声地亲吻她糟糕的，曾经的爱人。

值班医生末药很快就赶了过来，她给拉普兰德换了药水，确定她恢复得很好，按照她的身体状况来说，这简直令人惊讶。这个来自叙拉格的狂徒对一切都有着极其强悍的适应能力。她调整了拉普兰德手背上的针位。德克萨斯一直没有走，药水没了，甚至是她给拔的针。

她去外间用热水烫毛巾，然后捂到拉普兰德一片青紫的手背上。

拉普兰德醒来的时候德克萨斯已经离开了，并且在后来的几天里再也没有来看过她。然后医生终于准许她回宿舍休息了，博士在一边抱着手看着医生为她拆器械，看起来气还没有消。她出门时抬起手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观察，确实没有一丝哪怕曾经泛青的痕迹。

窗外的风吹过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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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了一点点双狼试试 就 感觉不太对